地方政府财政困境:一场持续的转型阵痛
地方财政的严峻形势已成为全国关注的焦点。从公务员工资延迟发放、年终奖缩水,到土地出让收入持续暴跌,一系列迹象预示着地方政府财政已走到十字路口。这并非危言耸听,而是冷冰冰的数据所呈现的残酷现实。
2024年,中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中,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仅为38429亿元,同比下降10.4%,创下连续三年下跌的纪录。与2021年87051亿元的历史高点相比,降幅已超过55%,甚至不到2020年的一半。土地出让金,这一地方政府财政收入的命脉,正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。
这种困境的根源在于地方政府对土地财政的高度依赖。中国社科院财经战略研究院的数据显示,2020年,土地出让收入占部分地方一般公共预算收入的比例高达84.3%,部分三四线城市甚至超过100%。这种畸形的财政结构,在房地产市场调整后,风险迅速暴露。2024年,全国300个城市土地出让金总额仅为28420亿元,同比下降15.2%,流拍率高达19.8%,创下2016年以来新高。开发商拿地意愿的骤减,直接导致了土地市场的寒冬。
然而,地方政府面临的压力远不止土地出让收入锐减。庞大的财政供养人员队伍是另一重担。全国公务员总数约717万人,加上参照公务员法管理的事业单位工作人员,总数超过1000万人。保守估计,仅工资支出就需8000亿元,加上津贴补贴、社保等,实际支出更高。人社部数据显示,2024年全国机关事业单位工作人员总数达5900万人,比2020年增长约300万人,这意味着平均每24个劳动人口就要负担一个财政供养人员。这笔巨额的刚性支出,包括公务员工资、事业单位人员薪酬、退休人员待遇以及基本公共服务支出等,都对地方财政造成了巨大的压力。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,2024年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支出中,教育、社会保障和就业、卫生健康等民生支出占比超过70%。
为了应对财政困境,地方政府正积极探索新的增收渠道,并进行结构性改革。房产税试点扩围、消费税改革、环保税征收力度加大等措施陆续出台。上海、重庆两地房产税试点运行十多年,年收入约200亿元,为其他地区提供了参考。浙江、江苏等发达地区积极探索数字经济税收新模式,2024年数字经济相关税收增长超过20%。此外,产业结构调整成为摆脱土地财政依赖的关键。深圳就是一个成功的范例,其土地出让收入占一般公共预算收入的比例已从2015年的45%下降到2024年的15%,主要依靠高新技术产业发展带动税收增长。2024年,深圳市税收总额达到3200亿元,高新技术企业贡献超过60%。
然而,地方债务风险的积累也令人担忧。审计署数据显示,截至2024年底,地方政府债务余额达到42.1万亿元,同比增长8.7%,部分地区债务率已逼近警戒线。例如,西南某省会城市综合债务率高达89.2%,距离90%的风险控制线仅一步之遥。
然而,经济结构调整的阵痛仍在持续。房地产行业对GDP的贡献率从2020年的7.3%下降到2024年的5.1%,相关税收收入也在减少,虽然制造业和服务业税收贡献占比提升,但增长速度尚不足以完全弥补房地产税收的下滑。
地方政府正在多方面采取措施,开源节流,积极培育新兴产业,发展数字经济,提升税收质量;同时严控行政成本,压缩一般性支出,提高财政资金使用效率。公务员薪酬制度改革也在酝酿之中,绩效工资比重提高,基本工资增长相对平缓,旨在激发工作积极性,同时控制财政支出总量。
从国际经验来看,摆脱土地财政依赖是一个漫长的过程。韩国用了约15年,新加坡用了约12年。中国的情况更为复杂,需要更长的时间。绿色发展、区域协调发展战略以及税收征管体制改革等,都为地方财政收入结构调整提供了新的方向。但地方政府的转型阵痛依然会持续一段时间,如何平衡基本公共服务保障与财政收入结构优化,是摆在各级政府面前的重大课题。这场关于地方财政的变革,不仅影响着公务员群体,更关系到每个普通人的切身利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