图为2025年6月18日,一名女子正在北京泡泡玛特(Pop Mart's)主题乐园泡泡乐园内参观。
2025年6月19日,中共党媒《人民日报》点名批评盲盒经济,称其为精心设计的“商业陷阱”,诱导未成年人沉迷,引发非理性消费,呼吁加强监管。虽然文章并未提及泡泡马特(Pop Mart),但此举导致其连续两天股价暴跌,市值蒸发约223亿港元。
这并非官方首次质疑盲盒经济。早在2020年12月25日,官媒《新华社》就曾发文指责泡泡玛特“盲盒”热潮导致年轻人上瘾,令年轻人抱有赌博心态,滋长出畸形消费。随后泡泡马特在28日开盘后大跌,盘中一度跌逾16%,相比前一日市值蒸发近120亿港元。
近年来,盲盒经济在中国迅速崛起。数据显示,2025年中国盲盒市场规模预计突破580亿元(人民币,下同),占全球份额65%,年复合增长率达28%。中共党媒央视曾盛赞Labubu“盲盒热”是“中国制造”走向世界的先锋,称其集明星效应、社交传播、盲盒玩法与二级市场炒作于一体,彰显中国品牌的文化自信。
事实上,当局将盲盒经济视为刺激消费的工具,但由于其规模扩大迅速,市场监管又不足,未成年消费者沉迷于盲盒导致学业分心、财务压力与不良消费观,引发家长与社会的担忧。中共不得不转而强调理性消费,防范系统性风险。
泡泡马特上市五年,股价最高涨35倍,创始人身价破千亿,IP玩偶Labubu更以108万元的拍卖天价震惊市场。然而,其高溢价与投机热潮却引发质疑:这究竟是商业奇迹,还是“击鼓传花”泡沫?
泡泡马特的崛起:公司背景与市场表现
2010年,泡泡马特在北京成立。2016年与香港设计师Kenny Wong合作推出Molly星座系列盲盒后,泡泡马特迅速走红,业绩快速增长。2017-2019年,公司收入从1.58亿元激增至16.83亿元,增长近11倍,毛利率高达64.8%。2020年在香港上市,市值一度超千亿港元。2024年营收达130.38亿元,海外收入50.66亿元,增长375.2%,远超竞争对手TOP TOY。
泡泡马特的核心产品是盲盒,消费者购买时无法预知款式,该盲盒结合独特IP设计(如Molly、Labubu)与稀缺性,吸引来大量Z世代(18-34岁,本科以上学历,女性为主,约占63%)与未成年消费者(约占15%)。公司通过快速迭代(运营Labubu、Paki等85个IP)、全球化布局(美国26家门店)与多渠道销售(线上APP、实体店、贩卖机)确保消费者保持新鲜感。
然而,泡泡马特也并非无懈可击。2024年用户留存率仅35%(低于零售业平均50%),70%收入来自盲盒,过于依赖新品与IP热度,一旦热度下降,收入易受冲击。此外,早期投资者蜂巧资本2025年4-5月清仓1191万股,套现22亿港元,彻底退出股东行列,显示出资本对泡沫风险的警觉。
泡泡马特的成功秘诀:人性弱点的精准拿捏
泡泡马特的成功源于对Z世代消费心理的精准把握,再结合商业策略与多维营销策略,构筑起强大吸金能力,可分为以下四个方面:
第一、情绪价值与社交属性。Z世代面临经济下行与心理焦虑(阶层固化、内卷疲惫),转而追求情感体验与价值认同。泡泡马特通过IP设计(如Molly的空白脸、Labubu的怪诞造型)迎合年轻人彰显个性、反抗权威的心理,被其视为“专属文化”。消费者通过收藏与展示盲盒,表达自我认同与独特性,获得社交认同感。
社交媒体成为了盲盒热潮的放大器,在TikTok、Instagram、抖音上,开箱挑战与短视频分享形成病毒式传播,粉丝线上讨论、线下聚会、交换与晒盲盒“战利品”(如拥有Labubu稀有款式的人被称为“欧王”),获得其他人的夸赞和羡慕,增强圈层归属感。比如,Labubu已俨然成为圈子间的社交货币与炫耀资本,吸引更多人入局。
明星效应进一步推高了市场热度。2024年,Blackpink成员Lisa携带Labubu钥匙链,泰国公主思蕊、蕾哈娜、贝克汉姆等名人纷纷展示其Labubu玩偶,引发追随者纷纷模仿。一只99元的Labubu让消费者产生“与明星同款”的虚荣感,觉得自己和明星有相同的品位。
第二、价格策略与体验优化。盲盒的定价(60-1,000元)对都市白领来说恰到好处,既能满足“自我犒赏”需求,又不至于引发罪恶感。限量款与明星联名款(如Vans联名款原价599元,炒至3.45万元)则通过炒高收藏价值,吸引高端消费者,强化稀缺性与消费欲望。
每个盲盒成本不足17元,售价59元起,毛利惊人。通过隐藏款的稀缺性(144盒中仅1个)推高购买成本(集齐全套约708元,整箱购买需8,496元),再结合二级市场炒作(如隐藏款二手价达380元),形成高利润闭环。
盲盒复制了拆礼物时的期待与惊喜,这种“微型节日”满足了消费者对未知的渴望。消费者购买的是一种“惊喜+分享”的情绪体验,这种“快乐奖赏”强化了盲盒的扩散效应与沉浸式消费氛围。
盲盒的系列化设计(如星座、生肖主题,每系列12款)迎合了消费者收集心理,通过产生蔡格尼克效应传递出一种“补全机制”,类似童年收集卡片的快感,促使玩家为集齐全套而反复购买。泡泡玛特70%客户购买3个以上盲盒,45%年消费超500元。
第三、营销策略与金融属性。泡泡马特借鉴奢侈品的饥饿营销策略,通过限量款、隐藏款、线上预售与线下控货人为制造稀缺感,放大“错过焦虑”。此外,还通过事件营销(如泡泡马特乐园开业舞蹈视频疯传)与联名(如与海贼王、可口可乐、LV合作推出联名款新品)来扩圈,吸引粉丝们购买。如2025年6月杭州新店开业,2小时即售罄。
不仅如此,泡泡玛特还摇身一变,成为年轻人的新型理财产品,甚至被戏称为新一代的“塑料茅台”。黄牛通过囤货、炒作隐藏款推高二手市场价格,形成类似炒股的投资热潮,让消费者误以为盲盒具保值潜力,从而吸引投机者入场。
例如与Vans联名款原价599元,二手平台转手价飙升至14,839元,溢价超24倍;2024年发售的MOKOKO FALLIN TO SPRING系列,发售价159元,当前二手均价已突破2,700元。6月10日,北京永乐拍卖会上,一只薄荷色的初代Labubu藏品甚至拍出108万天价。
第四、赌博属性与上瘾机制。盲盒的随机性类似赌博,通过“间歇性强化”(斯金纳箱原理)刺激大脑多巴胺分泌,引发快感与期待。隐藏款抽中概率低至0.69%,未抽中心仪款式的消费者陷入“赌徒谬误”(认为下次会中),如同摸彩票般持续购买。
加拿大UBC研究显示,随机奖励显着增加年轻人(18-26岁)未来参与赌博的概率,而泡泡马特70%客户买3个以上盲盒,20%年消费超5次,显示出其客户上瘾的特征。与日本扭蛋及Kinder惊喜蛋等早期随机玩具相比,泡泡马特通过IP设计、明星效应与社交媒体放大吸引力,实现爆炸性增长,但其“类赌博”属性更强。
盲盒的潜在风险与社会影响:是不是“合法赌博”?
泡泡马特的盲盒商业模式虽然创造了财富神话,却潜藏多重风险,特别是其赌博属性与投机泡沫。具体问题如下:
首先,赌博性质的争议。盲盒与电子游戏中的“战利品盒”(Loot Boxes)本质相同,都依赖随机性诱导重复消费。盲盒的高溢价(如Labubu联名款炒至3万元,稀有款拍卖达108万元)放大赌博属性。泡泡马特曾被德云社“少班主”郭麒麟调侃为“国内最大博彩公司”,虽是玩笑,却点中其赌博内核。
比利时、荷兰等国已将Loot Box列为非法赌博,要求公开抽中概率或设年龄限制。中国虽于2023年出台《盲盒经营行为规范指引》,要求不囤货、不炒作,但黄牛与假货问题(海关多次查获Labubu仿品)频出显示监管执行不力。
其次,对青少年与儿童的影响。盲盒消费群体呈年轻化趋势,比如泡泡马特有15%会员为未成年人。青少年因前额叶皮层未完全发育,对随机奖励更敏感,易陷入上瘾消费,造成过度消费,甚至借网贷、刷信用卡。目前,实体盲盒在全球多数国家尚无法律约束,其潜在的社会危害不容忽视。
最后,投机泡沫与社会隐患。盲盒经济被包装为“个性追求”,掩盖其投机本质。类似与炒邮票、普洱茶等投机行为,黄牛炒作与高价转售加剧非理性消费,令消费者误以为其具有投资价值,却可能导致“高位接盘”。部分消费者因追求稀有款而过度消费,落为“消费陷阱”,导致财务危机。
结语:泡泡玛特之后,盲盒经济何去何从?
泡泡马特的成功源于对Z世代心理的精准拿捏,通过情绪消费、饥饿营销、明星效应与赌博属性,打造了席卷全球的盲盒神话。然而,这种“合法上瘾商业模式”带来的赌博属性与上瘾风险却不容忽视,尤其对青少年可能产生长期影响。若放任“合法赌博”属性无节制扩张,其背后的社会风险终将反噬泡泡玛特的“商业神话”。
盲盒经济利用人性贪婪与恐慌,通过稀缺性与社交放大制造“击鼓传花”游戏,正如17世纪荷兰郁金香、2008年暴力熊和近年NFT猴子头像,都是靠稀缺共识与接盘热情推高价格,一旦市场冷却,泡沫往往转瞬破裂。当明星退场、黄牛撤离、消费者冷却,泡泡玛特能否从“塑料博彩”转型,证明自己不仅是“潮玩”,更是文载体和品牌资产?这才是它能否真正穿越周期的关键。